【AGEMIX-093】ヨコフェラ！
赵宝煦1945年绘西南联大《校园一角》
张曼菱（左）采访任继愈
张曼菱（左）采访朱光亚
张曼菱（右）采访杨振宁
西南联大校歌里说：“绝徼移栽桢干质。”绝徼，是弥远之地。
1937年，北大、清华、南开三所著名大学“辞却了五朝宫阙”，一齐南下，弦诵“山城”昆明，成为阿谁期间的盛事；昆明，亦因此成为一代学子向往的圣地。而栽种于“山城”的我，在懵懵懂懂中长大，对于那时的一切，学校、本分、书册和城市齐莫得告诉过我更多。对我而言，这片地盘似乎一度失去了记忆，重回“绝徼”之境。直到多年前开启对于西南联大的访谈责任，使我的人命与我的故土重新成就了特殊的联结。
一
我的父母，他们的芳华与云南的抗战昂扬叠合。对我而言，他们成为最早的口述者。从童年时起，父母就总在我耳边申诉一些他们深刻吊问的小故事，片纸只字中泄浮现小城在岁月遮拦下的无限霞光。在那些触景伤怀的语言背后，蕴含珍藏大的历史能量。
母亲爱唱的一首歌是《教我如何不想她》，她的本分教的。本分说，这个“她”，也不错是“他”或“它”；不错是一个东谈主，也不错是一件事、一个场所。母亲的本分是西南联大学生、东北流一火后生，到昆明市女中代课，半工半读。一讲到故土，本分就声泪俱下，女生们也随着哭。许多年后，我采访西南联大学友李曦沐，他说：“西南联大的学生爱国民主畅通在全市、全省齐有很大的影响。其中很进犯的一条，就是许多中学的本分是联大学生。”听到这里，我心领意会。母亲讲过，“一二·一”大游行那天，市女中的女生们就紧跟在闻一多先生的后头。
父亲每遇到讨厌的事情，总会说：“鸟兽不可与同群，吾非斯东谈主之徒与而谁与？”这是孔子的话，闻一多先生写在门楣上，父亲亲眼所见。从学校教育中，我知谈闻一多是改进义士，每年明朗，学校齐会组织少先队员去为他省墓，但那时的我不知谈他照旧一个酷爱酷爱的东谈主。父亲带着我在昆明城里逛，讲着那些故事，让我对家乡有“蓬门生辉”之感。
翠湖春水动荡，我和小伙伴们常常去荡舟。若干群众和著名学子曾在这里流连。在那些清早与薄暮，他们南来北往。滥觞，昆明东谈主看不惯朔方齐市男女散播时挽臂而行，也曾发生过在暗处扔小石子的事情。那时，昆明最豪华的南屏大剧场放映好莱坞电影，现场口译约略，也招致一些南下的常识阶级不雅众的嘘声和调侃。
一切又像昆明的天气，雨过总会天晴。昆明的后生学会了手挽手到翠湖去谈恋爱，而南屏大剧场请吴宓教诲作念翰墨翻译，诗意的文本坐窝传遍影院。联大学东谈主与质朴边民相处如胶投漆，丰富了那段无可取代、奇光异彩的历史。那所影响了父母芳华乃至一世的大学，它存在于昆明，不是一个幻影。
高贵的武成路，一条街齐是高下门板的店铺。无意雇主和伙计会提早关上门板，他们要去听大学教诲的演讲。许多著名教诲频繁对昆明市民演讲。在云南大学和昆师礼堂，父亲听过潘光旦的优生学、梁念念成的建筑学，还有刘文典讲的《红楼梦》。
翠湖畔的几条胡衕，凤翥街、珠玑巷、文林街，住的多是平头匹夫。那内部也曾布满小茶室，供联大学生念书。父亲说：“这里也不错称作‘集贤馆’了，这些街巷的好意思名不是白来的。”“斜阳草树，三街六市，东谈主谈寄奴曾住”，昆明这些场所是不错“入史”的。
据《郑天挺西南联大日志》（中华书局2018年版）记载，担任西南联大总务长的郑天挺常常要去富滇银行办理钱款事宜。我不禁估量，父亲对这位联大负责东谈主一定面善——父亲曾以银行学校第又名的得益毕业进入富滇银行。
一个家庭，应该有些祖传之物。飞虎队撤退时，父亲买下一些物质，如军用水壶、千里镜等，以资挂牵。家中的大衣柜里，还发达着一册纸色发黄的《“一二·一”惨案死难四义士荣哀录》（昆明学生蚁齐集编印），封面是火把和拳头，有两行竖排的字：“吾爱吾师，吾尤爱真义。”幼小的我，于是记着了“亚里士多德”这个名字。
我家的相册中有一组很小的、用旧式135相机拍摄的“一二·一”游行的像片。父亲对我说：“在游行队伍中，但凡扛大旗的，走在前边带头呼标语的，齐是地下党员。发生破损时，救女生的，掩护群众撤退的，亦然地下党员。”那些日子，每到夜里，就会听见警车的尖哨声。哨声一停，密探就泊车抓东谈主。第二天就会听说，某个熟东谈主或一又友被抓了。即即是那样，斗争也莫得住手。“一二·一”惨案发生后，母亲和几个女生应地下党的安排，拎入部属手袋在夜间赋闲传单。
我家在翠湖边一幢程序洋楼里，我的父母常常掩护一又友。母亲的闺蜜王孃孃先在我家掩盖，然后跑到“山哪里”的自若区去了。许多父母对旧事绝口不提，使子女对那些历史昏头昏脑。而我父母把一世最珍稀的经历告诉了我，这是最深的情谊与传承。
自后，我考进了北京大学，近邻是清华大学。假期且归，父亲总要问起，某位教诲景象如何？是否见到并亲聆赐教？我心里以为父母“执拗”，大学里的名师岂是敷衍不错见到的？
诚然，过去他们的印象就是这么。他们有意义认为，我进入的就是他们过去感受过的那座校园。
大学二年齿时，我熟习的邻居韩天石先生从云南调入北京大学，任党委文书。童年印象中韩伯伯虚心有礼。咱们在北大校园共同渡过了心绪澎湃的20世纪80年代初。那些逝去的校园历史似乎又重新回来，类似在一齐，深千里牢固，终于迸发出了“互助起来，振兴中华”的强壮叫叫。个东谈主也曾的蹇困被抛诸脑后，咱们齐千里浸在宏伟的蓝图中。
二
北大，给我一种力量与贤达的柔润。1986年，我赴好意思测验好莱坞与南加利福尼亚大学的电影学院，归国后去海南，参加影视践诺。1998年秋，我核定回乡，策动开始西南联大记录片状貌。
1999年，在北京大学勺园的会议厅，季羡林的“米寿”庆典上，时任北大学友会常务副会长的郝斌将我引荐给时任西南联大败京学友会副会长的沈克琦。在场的老带领张学书、王学珍齐牢记我这个调皮的学生，听说我准备开启西南联大的记录片责任，他们说：你不是创作过不少作品吗？言下之意：你不错的。阿谁冬天，天气畸形凉爽，风似乎穿透了勺园的墙壁。我开着电视，裹着棉被，看北大学生在天安门欢庆澳门追思，听《七子之歌》的稚嫩童声穿越神州地面，叫醒久远的历史。
在我房间的桌上，摊着对于西南联大的错落的名单、贵寓和文献。我将寻觅与凝听历史的主东谈主公们，那些壮丽史诗的书写者们将在我的录像机前逐一登场。
西南联大败京学友会那时设在北大内，是一个负有历史连累感的社会团体。在经费十分穷苦的情况下，他们宝石出书《西南联大败京学友会简讯》，记录了无边学友的回忆，翰墨赤诚而朴实。
学友会提供的名单，让我极地面省俭了元气心灵和时辰，以最快的速率抵达了一个个标杆性的东谈主物。我先后与4位会长合作，他们的东谈主品事迹，为一众学友所招供，他们中的每一位也在这段历史中饰演过超卓的变装。
郝诒纯会长，曾被誉为联大的“校花”，她的多材多艺与坚硬的事迹心广受学友奖饰。在西南联大连任两届学生会主席，可知她深孚众望。她芳华时的像片，像旧日的影星，且宽裕书卷气。在咱们拍摄的视频中，晚年的她气度雍容，又无涓滴珠围翠绕。这么一位好意思艳的女性，为救中国之贫弱，核定取舍地质学，献身于原野与实验室。她曾对我感喟谈：地质专科的阻碍令许多家长和考生视为畏途。郝诒纯病逝时，我敬献挽联：“儿子贵有江山气，丽质禀赋日月魂。”
梅祖彦会长，是原西南联大校务委员会主席兼清华大学校长梅贻琦之子。初见梅祖彦，是在北大办公楼的一次会上，我畸形惊悸，恍若梅贻琦校长从岁月里走了出来。在西南联大的学友中，他不给东谈主矜持感，言行温婉有度。他给我讲过少年时期撤出北平、障碍到昆明的经历：“日本东谈主侵占了咱们的疆域，咱们逃了出来。到天津的时候，咱们住在天津租界，看到番邦兵；坐船到上海，在上海租界看到印度的巡捕；又到了香港，香港也有番邦兵，阿谁时候它受英国的殖民统领……是以，对番邦东谈主侵占中国的疆域，咱们有很具体的印象。”这段叙述里有一个后生对祖国的爱与痛，令我印象深刻。自后，他自觉报名从军到前列去，抛下莫得完成的学业，莫得得到西南联大的毕业证书。他曾在马上飞越驼峰航路时遭逢过日机的追击。20世纪50年代，他“无护照登机”，取舍从好意思国归来。
“两弹一星”功勋奖章获取者中有8位西南联大东谈主，这是梅祖彦最早告诉我的。他成心写来挂号信，连剪报也寄来了。其时我正在探究，这部对于西南联大的记录片要怎么推出，才略让社会、让这个期间进一步了解西南联大？这个信息，为我正在构念念中的片子找到了驻足点。
在东谈主民大礼堂举行的授勋庆典的镜头，拉开了《西南联大启示录》记录片的序幕。“千秋耻，终当雪；中兴业，须东谈主杰。”联大校歌的歌词，唱出了这个民族的心声。北京大学出书社2006年出书的《国立西南蚁集大学校史》，在扉页上也用了这8位“两弹一星”功臣的像片。这是一个最有深度的共鸣点，它成为统统社会认同西南联大的价值指针。梅祖彦病重时，我去北京病院拜谒。他眼中噙泪，手里持着《西南联大启示录》的光盘。
梅祖彦之后，沈克琦担任西南联大学友会会长。沈先生原是北大副校长，《国立西南蚁集大学校史》就是他独揽编写的，对大学的历史，他情有独钟。他是我的史料照管人，一直到他过世，我跟他合作了20年。每四肢念好一集样片，我齐送给沈先生审看，也背地但愿听到嘉奖，但每次齐是被他“冷凌弃”抉剔。他指出的齐是应付，全不给我留一丝悦目。看他的脸色，片子似乎一无是处。那一段漫长的日子，我诚惶诚恐，但求无过，排斥了夸饰之心。直到记录片在央视播出时，沈先生才展露了笑颜。我昭着了：这就是西南联大的学风。自后，沈先生知谈我方患病，为了写完北大物理系的系史，他吊销了手术，学友会的责任也交给了曾担任国度测绘局局长的李曦沐。
1945年2月，英、好意思、苏三国召开了雅尔塔会议，决定加速反法西斯讲和成功程度，苏联准备对日作战，但国内正面战场却连连失利。国民党的恶臭窝囊激起了寰球的气氛。收尾国民党一党专政、终了民主政事成为东谈主民的强烈条目。浙江大学、复旦大学等校的学生齐发表了对国事的意见，昆明文化界也由314东谈主签字发表了《对于援助刻下危局的宗旨》。在这一场所下，4月4日，西南蚁集大学学生自治会召集全校学生代表大会，商议通过了《国事宣言》。李曦沐即是这份《国事宣言》的草拟者。为了暗示期盼黎明，地下党员的他曾改名“李晓”。他一直莫得吊销对现实的念念考，仿佛照旧过去阿谁热血的东北流一火后生。
任继愈是学友会的名誉会长，我3次采访他，从此也成为先生的“入室弟子”。在对历史的总体独揽上，先生是引颈我登高望远的导师。从1937年的暑假奔赴长沙，到走路湘黔滇，再到1946年随校北归，先生的经历结合了西南联大永恒。在无边南迁学东谈主的旧事追思中，任继愈是独一大要申诉“长沙大申辩”的亲历者。那时学生们热烈争辩着：是向前列，照旧链接念书？钱穆先生作念了总结，说要“用向前列的心绪来念书”，因为战后的中国需要东谈主才。这使得战时大学与前方将士的办法一致，那就是击败日本滋扰者，开发一个强壮的新中国。
任继愈以玄学史家的历害感知，铭刻了这场“长沙大申辩”，并将它申诉出来。一个东谈主的记忆，与他的瞻念察力联系。任继愈在采访中再三说到“民意”。他说，这些衣衫破烂、饥不择食的底层东谈主民，不肯意当一火国奴，是他们在辅助着中国的抗战，抗战的力量与信心齐来自他们。中国的“民意”永恒不衰。任继愈先生有一句动情的话：“谁领着东谈主民走当代化谈路，群众就拥护谁，老匹夫就随着谁走。”2007年11月，在南沙沟寓所，先生将两枚西南联大校徽赠予我，一枚是他当学生时候的，一枚是他留校任教后的。
三
在1999年至2009年这10年间，我采访的联大东谈主物所有200多位。其中110多位是“一双一”单独采访，其余为集体采访分解议实录，包括对家属的采访。为了进入过去的期间氛围，我还大量阅读了翰墨贵寓，如《吴宓日志》《梅贻琦日志》、闻一多的书信、蒋梦麟的《西潮》、杨振宁的《念书教诲四十年》等。
采访前，对每一位被访者我齐要作念看重的准备。采访提纲不是浮浅的发问，它必须架起跳跃时空的疏导之桥。这些发问与疏导我齐尽量保存下来，变成文本。它们亦然口述的一部分，决定了访谈的深度。联大的学子也像他们的本分相通，是多元的，各具个性的。淌若我的问题风牛马不相及，老东谈主们会因失望而变得冷落，关上那座记忆之闸。独揽每个东谈主在这段经历中的进犯细节和故事，是掀开他们的心门的钥匙。我要获取的是一种平静状态下的心灵倾吐，一份具有历史深度的追思和千里念念式的总结，而非随性的、炒作卖点的采访。这很大程度取决于我前期的准备。在构兵历程中，老学长们会以稀奇的贤达以及对我的不雅察，来细则我是不是一个不错对话和有经验“凝听”的东谈主。
我一直在挂牵，对杨振宁、李政谈二位的采访能否终了，能否尽兴。在阿谁特殊年代里，他们是率先为中华增光的双子星座，西南联大这个话题离不开他们。那时二位齐住在好意思国，回来的日程又老是安排得很满。在沈克琦先生的大力匡助下，咱们终于对这双子星座进行了圆满的采访。
李政谈先生归国，我是在更阑从电子邮箱里收到的音问。沈先生将咱们的采访安排进李政谈病笃的日程里，我即率摄制组赴京。在中关村见到李政谈，刚从北戴河参加完国度带领东谈主会见活动后赶回北京的他毫无倦色，谈起母校来饶有酷爱酷爱。他看完采访提纲，提起笔来，划掉了开场白式的履行，说：“前边两个问题莫得必要，不然你的时辰会不够的。”自后，我才昭着，他是要留住时辰，带我不雅摩一个文理合璧的艺术展。
一年后，我在清华园里采访了杨振宁先生。杨振宁在看了我的提纲后说：“很好，就按照这个来吧。你读了许多书。”如斯，开启了一位经历成功巅峰之后的科学家面临祖国、故居以及故人的深情追思。杨振宁那才疏学浅的头脑和巨东谈主式的襟怀，那深厚的东谈主文底蕴和细密的科学念念维，突显出强烈的个东谈主魔力。他侃侃而谈了4小时，采访超时，仍余味无穷，便打了个电话，请夫东谈主先行用餐。
采访中，我获取了一个珍稀的历史情节：当杨振宁在上海的宴席间收到邓稼先写来的信，告诉他中国的原枪弹制造，除了最早有苏联的一丝匡助外，莫得任何番邦东谈主参加时，杨振宁不由得热泪滚下，起身去洗手间“整理神态”。这件事我是先从许鹿希（邓稼先夫东谈主）那里知谈的，尔后在杨振宁这里得到了阐明。这个情节在记录片《西南联大启示录》中播出后，被多方报谈传播，动荡着中国东谈主与国外华东谈主的心。
对于大多数我无法获取更多材料的被采访者，我遴荐了包容性更大的提纲。举例董树屏先生，我知谈他过去是西南联大工学院的教员，学生中有“两弹一星”功臣。他从东北的浮泛家庭讲到我方的流一火经历，讲到他解任滚动清华工学院的教诲物质，肝脑涂地抵达昆明——这在我那时构兵到的那些纸本贵寓中根柢莫得记载。此前，我只知谈工学院院长施嘉炀率队出门测量时，梅贻琦要他带走深广器材。这批物质滚动的成功，使得日后西南联大工学院成为一支劲旅。谈别的时候，董先生指指放在过谈上的一个纸箱说：“那是我在好意思国的同学送我的一台电脑，我要用它来写回忆录。”两个多月后，摄制组在北大拍摄时，我听到了董先生陡然离世的音问。他仿佛是在等我前来。类似的事情，还发生过几次。
四
拍摄一部影片，由于资金资本有限，采访是有提纲和时辰放手的。但西南联大的学友们却但愿倾吐平生经历，常常怪我“轻易渲染”。这些珍稀的倾吐，是难以取代和不可再生的资源库。这些西南联大的学友们齐从民族的祸害中过来，且具有考究学养，岂论是径直的照旧含蓄的，他们的申诉齐会切中现实。而岂论是谈社会期望、民族回话，照旧个东谈主追求，终末又齐蚁集在对教育的念念考上：
李政谈在信服了当下教育的提高时，提倡大学的“精”的问题，讲了要以东谈主为“种子”的教育理念。杨振宁谈到他亲自感受到的中好意思教育的互异：中国教育喜爱基础常识，而好意思国教诲们的“着眼点不相通”，更喜爱念念考与创新，“过了些时候，我平缓了解到，这是使你知谈‘什么场所有问题’最进犯的一个措施。我也吸取了他们这个精神”。
玄学系郑敏把西南联大教诲的授课喻为“几百年的陈酒”，在学生眼里，“本分自身就像教科书相通”。朱乔森回忆，他的父亲朱自清说过，“要给学生一滴水，我方当先要有一桶水”。沈克琦说，物理系上课，本分心爱用“开窗户”的式样，对那些定律公式常常只提一个头，然后开列书单，并指定去读哪一章哪一节。这么就让学生从教科书走进名家经典，游向无边的常识海洋。任继愈说，大学“文理不要那么分割”，尤其是“要看到世界”。
归侨郑林庆是中国摩擦学的开拓者，他回忆起一个课堂细节，阐扬教育需要留出“空间”让学生主动念念考：“有一谈题应该怎么作念，先不给学生讲，让你们想，本分也在那里想。看了半天，画了一条线，这条线一画下来，问题坐窝就明晰了。你就随着他想，诚然他不告诉你怎么想，他想出那条线，你坐窝就醒觉到：我就没意象画这根线，他为什么能意象？几分钟的时辰，那是几堂课齐教不出来的东西。”“当今教诲也赶时辰，一天放手你必须教若干。一个钟头，塞满了，很快地讲”，他认为这么难以培养学生的念念考才略。
真实迷奸女高中生抗战技巧，季羡林在德国留学，但他在学脉与精神上仍属于清华、北大这一系统。在他的访谈中有若干进犯史实和不雅点，如王国维“为文化而死”；讲到陈寅恪一家“三世爱国”的事迹，他用了“遗传”这个词，把文化精神与血缘联系起来。任继愈先生的访谈中谈到骨气、调和、民意、当代化等，可与之类比。我与二位先生齐有深度来去，他们的阅历、专科、个性互异很大，然则他们良善的问题却是如斯摆布。
对过去的一些历史真相，杨业治既是当事东谈主，又是终末的见证者。他申诉个东谈主阅历很节略，却提倡了有争议的西南联大校歌词作者的问题。他快嘴快舌地说“词照旧罗庸的”。杨业治是仅存的参加了校歌委员会商议的东谈主。老先生是“坐不雅世界事”的贤明之东谈主，那时《吴宓日志》刚问世，正在争论抵制中，他以一个过来东谈主的身份——吴宓的同东谈主——暗示，《吴宓日志》是着实的。夕阳西下，在那间布满回忆的书房里，杨业治诵读了歌德的《奉献》：
你们带来了舒服的日子的愉快
好一些可人的东谈主影在那里起飞
像一个迂腐的半已湮没的听说
初恋和首次的友谊随着来到
叫醒了旧日的可怜的怨诉
复述着人命的迷宫似迂曲的谈路
又提及那些被运谈夺走了好意思好的时光
《凝听：西南联大访谈录》这本书册年7月晦于持重出书了，包含了陈省身、吴征镒、费孝通、任继愈、杨振宁、李政谈、朱光亚、王希季等各界众人级东谈主物。他们中有的当今也曾活着，而在世者也已入颓龄，不可再作念大体量的访谈了。这些履行成为珍稀的绝版贵寓。无边著名的科学家、政事家、社会学家、玄学史家、艺术家、诗东谈主围绕着西南联大这个主题，展现出他们的东谈主生追乞降念念想田地，是留给后东谈主的瑰宝。“口述”蕴含着牢固的历史积淀，带给咱们无穷的念念考。
（作者：张曼菱，系作者、制片东谈主，著有《西南联大行念念录》等）
原文衔接：口述历史与传承文脉——我的西南联大访谈录（《光明日报》2024-08-16）【AGEMIX-093】ヨコフェラ！